程叙言犹豫道:“我这是输了吗?”
“嗯。”陆氏挨个捡着棋子。
宁静的堂屋内,棋子轻点着棋盘发出清脆的响声,犹如催眠的小调,程偃捧着下巴旁观。
夜深时,程叙言肩膀一重,好悬才扶住睡过去的程偃。他迟疑道:“奶奶,让爹回屋睡吧。”
陆氏敲了敲棋盘:“没关系,披个斗篷就行了。”
程叙言照做。祖孙三人就这么熬了一夜,快天亮时,程叙言脑袋一点一点,最后靠在程偃的身上睡了过去。
陆氏默默收回棋子,给程叙言盖上毯子,她回屋翻了本游记出来看。
直到外面天光大白,陆氏不紧不慢的去厨房烧火做浮元子。
而村里其他人家早就做好一切了,程青锦排在兄弟后面,等着领爷爷奶奶给他们发的压祟钱,小小的红纸包里装着两个铜板,这是孙辈们唯一得到的金钱,也不会被双亲收走。
只不过往年程青言得到的两文钱,很快就会被杨氏拿走。
但今年不会了。
程叙言看着红纸包小小的凸起,那明显不同于铜板的形状。他忍着激动和忐忑,回屋后才小心拆开,里面竟然是一角银子。
程叙言立刻往外跑,他找到院子里晒太阳的陆氏,急道:“奶奶,您把钱放错了。”
他摊开手,手心的碎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色泽。
陆氏盯着程叙言的手心,随后目光上移,直视程叙言的眼睛:“没放错,这是给你的压祟钱。”
“可是…”程叙言指尖微颤:“奶奶,这太多了。”
陆氏摇摇头,温声道:“你今年八岁了,手里该有支配的小钱。”
大年初一的太阳格外喜人,陆氏闭上眼放松的靠在躺椅上,悠悠道:“钱是人的胆。”
“叙言,在你的学识还不能完全撑起你的坦荡大方时,钱就是你最有力的底气。”
这几个月来,程叙言已经改变不少了,可是还不够。
君子的磊落大方,不仅仅是礼仪,那是从内心深处的延伸。
不畏惧,不迟疑,坚定向前。
程叙言愣在原地,陆氏说的话他好像懂了,可又好像只懂了最浅显的一部分。
手心的碎银轻轻的,像一颗小石子,却又好似有沉甸甸的重量。
初二的时候,陆氏带着儿孙出门,程叙言以为又是在镇上买东西。没想到他们在镇上用过午饭,换了一辆牛车继续向外走。
远离熟悉的镇子,前方的路陌生而未知,他下意识抓紧了程偃的手。
下一刻,程叙言的眼前出现一张歪着的脸,那双眼睛还对他眨了眨。
程叙言猝不及防之下吓的后仰,像个翻壳乌龟般四脚朝天,逗的程偃哈哈大笑。
陆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,“偃儿,别让叙言掉下车。”
她始终没有说他们要去哪里,程叙言忍不住问了也得不到结果。
直到半下午的时候,他们的面前出现老旧的城墙。
车把式对陆氏道:“进县城要交钱,你们是在这里下,还是进城再下车。”
如果进城再下车,陆氏无疑要负担车把式的出入城费。
陆氏颔首:“先进城。”
车轮子缓缓行进,不同于一路的颠簸,县城的街道用青石铺成,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
,但牛车行过时十分平稳。
“整个县城被分成四块,东边为朝阳升起的地方,治理这方土地的县衙就在那里。”陆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将观察周围的程叙言引了去。
她有条不紊的讲述着县城的大概布局,甚至连每条街道的名字都记得。
车把式惊了:“嫂子你知道的可真多,平时经常来吧。”
“来过几回。”陆氏睨着身后的小少年。
他们在南面的一家客栈停下,陆氏给车把式结了剩下的车钱。
车把式点着钱惊道:“嫂子,你多给了三文。”
陆氏莞尔:“新年顺意。”
车把式愣了愣,反应过来后惊喜非常,他叠声道:“谢谢嫂子,你也是,新年顺意。”
陆氏带着儿孙进客栈,付钱,进入二楼的屋子。
这一切对程叙言来说都是陌生的,他过去七年守在一方小天地,后来活动的地方也不过村子。
他眼中所见是几文钱怎么买到更多的东西,算着每一个鸡蛋,一针一线分个明白。
他不明白陆氏的行为,或许村里大部分人也不明白。
为什么要跑到县城来,为什么要住一晚好几十文的屋子。
陆氏什么也没说,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带着儿孙出了客栈。
县城的南面平日聚集各种小摊贩,烧饼,包子,馄饨乃至各种木雕,面具等等。
程叙言几乎看花了眼,说来惭愧,他一个现代人却未亲眼见过太多繁华。他从前守着福利院,穿越后守着农舍,如今看着热闹的街道像个